那是一个梳着齐耳短发的小姑娘,在乌海人民公园玉带桥的旁边,在许多松树的簇拥下,像一颗挺直的小白杨般站得笔直,她高高地举着右臂,敬着标准的队礼,双颊绯红,脸上的笑容夏花般灿烂。在白衬衣花裙子的映衬下,胸前鲜艳的红领巾分外妖娆。照片的右上角用黄色的斜体字印着六一入队留念。
记得这张照片是父亲拍的。那时候的父亲还很年轻,高个子大眼睛,喜欢书法、写作和摄影,当年也是才华横溢、文艺范十足的青年。父亲特别注重对孩子的培养,即便那个年代很穷,但他宁愿勒紧裤腰带,也要买书、买电视机、买照相机,想要通过他力所能及的一切事物,打开我们的视野,记录美好时光。照片上,那是他上小学一年级的女儿在六一当天,光荣地加入少先队,第一次露出无比自豪的笑脸,随着父亲按动快门咔嚓咔嚓的声音,记忆在一瞬间永远定格在了那个欢快的时刻。
还记得拍完照后,父亲领着我去苗圃玩,我不去采花,不捉蝴蝶,却一个劲儿地揪着榆树苗上肥肥的青虫不撒手。这是一种我平常捉惯了的虫子,拇指般长,拇指般粗,软软的绿色身体上有着淡黄色的条纹,条纹有规律地此起彼伏着,像绿皮火车的线条和车门,我们都叫它“火车头”。青虫扭着绿幽幽的身体,不情愿地瑟缩在我手心里。我用手指捏着它的头,瞪着它的眼,看它拼命摇头摆尾求解脱,急得快要哭了的样子,咯咯地笑。当我回过头打算和父亲分享这份快乐时,却发现父亲躲得远远的,冲我挥舞着手臂,发出颤抖的声音:“快扔掉快扔掉,快快!”我有些小得意,也感到很惊奇,那么大的父亲,竟然,怕这小小的虫。我赢了青虫,也赢了我心里了不起的父亲。
那年六一节,为了奖励我成为一名少先队员,父亲送给我一套书,那是精装版繁体字的《一千零一夜》,父亲笑着说,这比小人书有趣,看你看不看得懂。我不服气地接过来,一头扎进神奇的故事里。从此,那个聪明机智的少女山鲁佐德住进了我的心里。当我一口气读完这厚厚的三本书后,发现自己认识了很多繁体字,也从此爱上了这样大部头的书籍。
如今,父亲已两鬓斑白,但每一个六一来临之时,我依然会心怀喜悦,因为那里,有少年的我,有年轻的父亲,有细碎的阳光,有最温暖的记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