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日，六点到绥远，八点半下车，出车站，往南直达新旧二城的康庄大道。成队的骆驼在和煦的阳光中矫健地前进，道旁齐整地排列着二行树木，枝头空空的，另有一种静默的美，没有想到塞外的景物，那么泰然自适。最先到绥远毛织厂，门前挂着“飞羊牌”大商标，这是省办的工厂，才开幕了两个多月呢，出品以毛呢、毛线为主，现在全厂工人只有一百多，而且多数还在练习期中。次之到绥远省立图书馆，也还没正式开幕呢。九一八纪念堂与民众教育馆就在斜对面，参观之后，他们还送我们几本《绥远省分县调查概要》与《河套调查记》。入归化城（旧城），已是晌午时分，就先上饭馆去。饭后到怿园。园在西城民政厅里边，慈禧太后幼年时代常住这儿，所以园内有许多太后的遗迹。此外在民厅办公室前面，有一棵四围大的大柳树，据说是五代留下的古物，柳树而如此长寿，也真可贵了！从怿园出来，沿着沙溪向南走，再向东穿过几条街就到大招〔召〕（无量寺）。殿旁一路摆满了零食小摊，游人拥挤，和无锡崇安寺、苏州玄妙观差不多。再往东到锡拉图招〔召〕（延寿寺）与小招〔召〕（崇福寺）、五塔招〔召〕。锡拉图招〔召〕最美观，小招〔召〕藏有清圣祖平准部时留下的弓矢、甲胄、橐鞬等物，我们匆匆走过，也忘了问喇嘛要来看。最后到城南的海窟，那儿有四口井，一个大池，水面都高出于平地一尺多，所以特地筑起高高的堤岸同井栏围着它。人民挑着水桶来此汲水的，络绎不绝，附近田圃多赖以灌溉。井前有一所小屋子，供着甘泉之神。

　　从海窟向东北走，就可以到绥远城（新城）。这时田野里既没有植物，沟渠也都结着冰，所以我们能毫无阻碍的取捷径直抄到新城的西南角上，就踏着一条环城的大冰河前进，左边站的默默的城墙，右边一带细瘦的杨柳，望出去是无边的荒郊，看不见一个行人；远远地在西边，有一圈白木桩系着铁丝网围住的广场，这就是有名的绥远赛马场，不时有一二匹快马疾驶而过。

　　从新城的南门进去，顺大街走，不久到西门。天色已垂暮，到农业试验场也没有进去参观，径回车站。

　　二十五日，七点十七分从绥远开车，十一点二十分到包头。饭后王站长亲自领我们出发参观。最先到东门外转龙藏观泉，泉伏在山崖间，由三个龙嘴里流出来了，直泻平地，聚成一个大湫。从龙嘴到池面，两旁岩石上都积着很厚的冰块冰柱，琼崖瑶壁，璀璨可观！赶着骡车前来取水的，辙连踵接，而湫水终是满满的。附近的风景也很好，倚山临水（城壕），面对城郭，踞坐崖岸，可以俯瞩包城的全景。

　　入城，先到中央政治学校包头分校，全校分小学与简易师范两部……次之到商会、交通银行，一路多有很大的商店，不愧是西北贸易的中心。再次到第七十师司令部屯垦督办处……转弯就到包头县政府，屋宇的简陋，同司令部大有天壤之别哩！坐定后，某科长报告本县的概况。包头在前清不过是个小镇，后来因为商业逐渐繁盛，民国十四年才又改为包头县，现在又在筹备改“市”了。全县财政的收入以商税为主，田赋有限。教育方面全县全年经费仅只一万二千余元，共设有小学八所。最有趣的是包头人口的流动情形，春夏二季，人民都聚在田里耕种，加上山西、河南等处的游农，也都驾着牛车来此佃耕，这时乡间的人口，突然增加到八九万；秋冬之际，农业既已完结，游农回故乡了，本地人也搬进城了，这时乡间的人口，就只有三万左右。至于城市中人口的变化情形，恰恰与乡间相反，春夏少而秋冬多。何以这些农人，定要进城过冬呢？这完全是为了生命财产的安全而已。

　　最后到第七十师大操场试骑。绥远素来多名马，然而体强性烈，不易驾驭。我们所骑的，都是最驯良的了，尚且横奔突驰，难于指使。末了我们就请一位善骑的马夫表演，果然，左右进退，轻快灵活，十分神妙。

　　傍晚才回到车站。晚餐后段长、站长等特备茶点款待我们。座间有平绥路第七段段长报告平绥路过去的状况，今后的计划，与路局对于开发西北的热心赞助。谈到开发西北，他说最大的问题还是在治安。从前非但是乡村，就是火车站一带，也时常枪声不绝的。内地人到此地来垦殖的也很不少，但是五谷刚登场，往往就被土匪劫掠一空，下次就再也不敢来冒险了。自从第七十师到此驻防以后，地方上已渐趋安靖。然而生活艰难，知识不开，安居的人们，聚合起来立刻就会变成土匪；成队的土匪，一经穷追，也一霎眼就分散为老百姓了。这种种都不专是武力所能解决的，必需教育与实业相辅而行才好。

　　二十六日，九时，一同向黄河出发。

　　到那里却但见黄河千里，驼队往返其间。原来河水早已冻冰，又加上厚厚的一层黄土，简直就像沙漠了。然而领导的人告诫我们别向中流去，因为流急处冰还是很脆薄，一失足可没命了，所以非有熟悉路线的人引导是不能乱走的。于是我们跟着驼队，走了一程就回。十五时就上车东归。次日十九时二十分回北平正阳门。②

　　文/孙媛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