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婆还是没有挺过这个冬天,虽然她生活了90个年头。
外婆的一生可用一个“苦”字来概括,但她始终面带笑容,连走的那一天也是这样,没有牵挂,没有疾病,没有痛苦,算是无疾而终。
听母亲说,外婆是外公续的二房,外公的大房去世得早,生了3个孩子,但只成人了一个,就是现在我的大姨,是外婆一手养大的。外婆的娘家很穷,之后嫁给了外公。外公年轻时很能干,做面条生意,还开了小作坊,家里还置办了几十亩田地,雇人耕种。所以外婆嫁给外公,算是找到了一户殷实人家。可外公脾气不好,外婆年轻时没少挨骂甚至挨打,可面对这些外婆也不曾计较。
母亲说,我是9个月大送到外婆家去的,直到读小学才回家。那时外婆家里人多,有人照顾小孩。记忆中,我是在外婆怀里长大的,跟外婆一起睡觉,一起外出,外婆走到哪就把我带到哪。
外婆脾气好,从不惹是生非,但别人欺负到她头上时,她会用农村特有的语言雄辩地予以还击,一般人都还不过她。村上的人只要听到外婆的还击声,都会说对方要么是疯子要么是无赖。乡里几十里地的人都知道外婆待人诚恳,为人忠厚。
外婆就这样平静地生活,看着村里的人来来去去,比她年轻的甚至晚辈都走在了她前面。走过90个冬天的人,在村上她开了先河。她走了以后,村上的人都说,多好一个老太太啊。
上初中时,我又住进外婆家。因为外婆家在镇边上,离学校很近。中午放学回家,饭总是热的,尽管没有现代的微波炉,但外婆用她祖传的智慧总会想办法把饭温热。她用一个大土碗把饭菜装好,然后又用一个稍小的土碗盖严,放在灶里用热火灰围拢,这样饭菜就不会冷。像这样吃午饭我整整吃了初中三年。每次中午放学回家,我就伸手到灶膛里小心翼翼端饭。
放学回来找不到她,我只要对外放声长长一喊“家婆——”(川东方言),她亲切的答音准能从不远的坡上传进我耳朵。外婆通常都在那块我熟悉的地里劳作,她不会离我很远,一叫就能听到。
外婆总是这样细心地呵护我成长。
如今,外婆离我而去,我叫“家婆”的声音,她再也听不见了,也不能从那块地里传来熟悉的答音,尽管她躺的那块地离家不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