热风浮动的夏日,阳光像火一样在天空燃烧,将热量向大地尽兴地喷发。窗外蝉声一片,清脆响亮,一浪高过一浪。那气势,似乎能把天空举起来。蝉鸣声声,在花香鸟语里,在樟柳树影间,无时不有,无处不在。既是夏天的标配,也是人们夏天最重要的记忆。
蝉,是昆虫界憨态可掬的小精灵。 自古以来,蝉就享有玉蝉、金蝉的美称,入诗入画入邮票,令人神往。在昆虫世界中,蝉,拥有非常奇特的身世。它们从漫漫黑夜中来到了这个充满阳光雨露、绿叶红花的世界,充分利用这短暂而宝贵的生命,以悠长的岁月所积聚起来的潜能,不停息地歌唱光明,歌唱生命!严格地讲,蝉对树木的生长是有害的,但是蝉对我们精神上的启示,却有着永恒的意义。怪不得古今中外,人们对蝉都爱得这样深沉。
蝉,还是最懂得享受生命欢乐的小精灵。不为争偶而拼得你死我活,也不用为寻找食物而到处奔波;没有领地之争,也不用为利益勾心斗角;随遇而安,与世无争,同类之间,和睦相处,即使对于弱小的异类,也以忍让为先。蝉为夏天歌唱,也为生命歌唱。
蝉分春蝉、夏蝉、秋蝉,叫声各不相同。而所有鸣叫的全是雄蝉。春蝉声尖而高,夏蝉声响自远,秋蝉声哀且寒。夏日听蝉,是听觉盛宴。激越的蝉声,与激情燃烧的季节,格调一致。可以说,没有蝉鸣声声的夏天是多么无趣和寂寥。也许是听惯了的缘故,我们并不觉得吵,也不觉得烦,似乎早已习惯它的存在。
听蝉,是一种参悟。其禀赋与性情自有高下,各有心得。或借蝉抒怀,或托物言志,喟叹人生浮沉,令人动容。在白居易的诗中,蝉是化不去的乡愁:“一闻愁意结,再听乡心起。渭上新蝉声,先听浑相似。”在柳永的笔下,蝉成了伤感的化身:“寒蝉凄切,对长亭晚。”在王籍的诗里,蝉又成了寂静的象征:“蝉噪林愈静,鸟鸣山更幽。”在卢仝的《新蝉》诗里的蝉声生动形象:“泉流潜幽咽,琴鸣乍往还。长风剪不断,还在树枝间。”在苏轼词作中,一个“咽”字,蝉鸣骤歇,别有情趣:“绿槐高柳咽新蝉。薰风初入弦。”在辛弃疾词里的蝉,以动写静,为我们呈现出夏夜乡野的恬静风光:“明月别枝惊鹊,清风半夜鸣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在杨万里《初秋行圃》诗中,能听到蝉声大合唱:“落日无情最有情,遍催万树暮蝉鸣。”刘禹锡则将蝉鸣比作管乐共鸣:“清吟晓露叶,愁噪夕阳枝。忽儿弦断绝,俄闻管参差。”
在数不清的描绘蝉的诗词中,我最喜爱的还是宋朝朱熹《南安道中》的两句诗:“高蝉多远韵,茂树有余音。”尤其是那个“韵”字,真乃神来之笔。在诗人的耳中,响彻于炎炎夏日的蝉鸣不是令人生厌的杂乱噪音;而是轻快婉转,相映成韵,悦耳动听,有着音乐般节奏的天籁之音。不仅我国有很多这样咏蝉的诗文,西方一些国家似乎也不落后,希腊人甚至称它为昆虫中的荷马。而古典乐器之王的竖琴,就是以蝉来标志和装饰的。
“高蝉正用一枝鸣。”在文人墨客的笔下,蝉总是被赋予特殊的色彩。人们之所以赞美蝉和蝉的歌唱,我以为更多的恐怕还在于它象征的意味。古往今来的文人骚客,为什么都喜欢以蝉来寄托自己落寞的心志呢?我想,这大概是和蝉的薄命分不开的吧。如骆宾王的《在狱咏蝉》,是失意、悲愤之作:“西陆蝉声唱,南冠客思深;不堪玄鬓影,来对白头吟……”如李商隐的牢骚之作:“本以高难饱,徒劳恨费声;五更疏欲断,一树碧无情。”而方干的苦闷之作:“鹤盘远势投孤屿,蝉曳残声过别枝。”愤世嫉俗之情,更是跃然纸上了。同为咏蝉名篇的“垂緌饮清露,流响出疏桐;居高声自远,非是藉秋风。”实乃初唐虞世南的自况之作。这首托物寓意、借蝉抒情的咏蝉小诗,是唐人咏蝉诗中最早的一首,很为后世人称道。
“知了,知了……”蝉,早已了悟岁月苦短,生命来之不易。所以争分夺秒,抓住转瞬即逝的光阴,不分早晚,不知疲倦地鼓翼而歌;尽情地向人们展示着生命的存在,诉说着生命的快乐,将最美的声音献给了夏天。这就是蝉对生命的赞美和解读。难怪《昆虫记》作者、法国昆虫学家法布尔将蝉比作“不知疲倦的歌手”。
夏喜听蝉歌吟,每当听到热烈似火的蝉鸣声声,我的心中就会产生一种自励的感情,鞭策我从懒散中奋发。人生苦短,且行且珍惜,而在这短暂的一生中,该有多少事情要做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