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从前在故乡,一进入腊月,人们便开始为过年而忙碌了。
每天天不亮,父母就起来开始忙营生了。因为当时村里只有一口咸水井,井水极为苦涩,实在难以下咽。所以父亲就和村里人一起,赶着马车到附近黄河岸边拉冰,几日下来,晶莹剔透的冰块便存满院子的角角落落。母亲则忙着煮染衣物,并把大人穿过的旧衣服里面朝外改做成我们的新年服装。母亲常说:“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补补又三年。”在母亲的教导下,勤俭持家成为我们家的一贯家风。
腊八一过,人们便开始忙着做年货。首先是蒸点心。父亲一大早就把炉膛里填满了炭块(那时候,村里人平时是舍不得烧炭火的,只烧柴火),锅里的水不断嗞嗞作响。母亲和前来帮忙的女人们开始兑碱、揉面,然后将揉好的面分成大小适中的剂子,再将剂子一个个揉成圆圆的面团,放进已经上锅的笼屉里,开始大火猛蒸。这时,蒸汽充满整个屋子,我们几个孩子高兴得满屋子嬉戏打闹,很是开心。很快点心出笼了,白白胖胖的,再用筷子点上一个个圆圆的小红点,就显得更加喜庆了。
紧接着,晚上便开始炸年糕和油圈,生活条件好的人家还会炸一些麻花。但这完全不同于白天蒸点心时的轻松、热闹场面,整个过程笼上了一层神秘的面纱。大人不能轻易说话,孩子更不能随便进出和吵闹。本来油烟呛得人满眼是泪,咳嗽不止,但必须忍着,绝不能说出“呛”字来。否则,据说锅里的油就会无形多耗费许多。无奈,我们几个孩子只能用被子蒙住头,连大气都不敢出。
一过腊月二十三,人们便开始纷纷忙着打扫家。每当这时,闲置了一年的刷墙刷子便忙碌起来,不是东家借就是西家借。这天,我们全家老少一大早就起来,把家里所有能移动的物件都一一搬到屋外。院里长长的晾衣绳上,晾满了一块紧挨一块的被褥,我们便从两层被褥中间跑来跑去,觉得非常有趣。当屋子打扫干净,最后将五颜六色的窗花贴到窗户上时,整个屋子一下亮堂起来,过年的氛围更浓了。
终于忙到了大年三十,孩子们早早起来,迫不及待地将头天晚上就准备好的新年衣服穿上,兴高采烈地找小伙伴玩耍去了。大人们则忙着贴对联、垒旺火,并忙着张罗一桌丰盛的午饭。饭后,人们又开始忙着准备晚上包饺子的面和馅儿。 等忙到晚上,子时一到,全村人几乎同时将旺火点燃,紧接着烟花爆竹齐鸣,瞬间,整个村子火光闪耀,炮声连天。随后,全家人围坐在一起,开始吃盼望已久的“接神”饺子……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