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期阅读
当前版: 11版 上一版  下一版
上一篇    下一篇
放大 缩小 默认   
原型批评视角下——

肖亦农小说《红橄榄》中的黄河意象

  ◎筱雅

  黄河是中华文明的摇篮,它在仰韶部族交游、夏商周朝代更替、春秋战国百家争鸣、秦汉统一、南北朝民族融合中激流勇进,赓续至今,成为中华文明最重要的根之所系。黄河意象也在中国几千年的历史脉络里,成为众多作家、诗人奋力书写的原型意象。弗莱在他的原型批评理论中认为一个原型就是“一个象征,通常是一个意象,它常常在文学中出现并可被辨认出作为一个人的整个文学经验的一个组成部分。”作家肖亦农在他的小说作品《红橄榄》中,在黄河流经的土地上深情描摹。在小说中的人物、背景和故事情节的发展过程里,黄河意象被反复确认,这也承载了肖亦农的文学经验。“人类与自然之间始终存在着某种交互感应的关系,人们可以通过各种象征性的活动把自我的感情、愿望与意志投射到自然中去。”本文试从原型批评的视角论述肖亦农小说《红橄榄》中的黄河意象。

  黄河意象与生命原型

  在荣格看来,文艺创作的实质就是对早已存在的原型的激活,并赋予它以具体的形式。他认为,每一个原型之中都凝聚着人类心理的共同因素。它犹如一条不断流淌的心理的河,一旦遇到适合其表现的环境条件,就突然涨成一股巨流。《红橄榄》中的故事发生在红橄榄村——一个在黄河改道时甩下的泥滩上生长出来的小村庄,这泥滩上起着厚厚的牛皮碱,便是人们赖以生存的土地了。肖亦农在外在的黄河壮观景象的诱发之下,对生命个体包括自然生命在内,有着独特的理解和体悟,并且,他将此视为其构建文学世界的重要支撑点。

  管仲在《管子·水地》篇中写道: “水者何也?万物之本原也,诸生之宗室也,美恶,贤不肖,愚俊之所产也。”可以说这片泥滩孕育了红橄榄村的人们,它不仅提供了他们得以居住的土地,还给予了他们赖以生存的职业——跑河路。他们世代以跑河路为生,二才老汉曾十分惬意、十分自豪地向“我们”讲述了黄河第一舵的由来。河路汉们会偶尔在甲板上互相调笑,以此作乐。在这片盐碱地上,除了这一群生命的强者,还有与他们相依伴的红橄榄。这是能够生长在这片土地上的除了人类之外的又一富有顽强生命力的物种。这片土地孕育了红橄榄,除了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相呼应之外,更为重要的是提供给人们制作工具诸如船、浆、舵把的材料……在这片土地上生长起来的红橄榄与生存在这片土地上的人们,都是在黄河的滋养之下,从孕育到诞生,而后生生不息的。他们之间相互依存的紧密的关系,散发着生命的无穷魅力。

  自古以来,人们在对水的属性的了解认识的过程中也产生了丰富的审美心理体验。对水的审美心理是中华民族的审美心理的重要组成部分,同时对中华民族性格的形成产生了重要的影响。黄河作为肖亦农作品中最典型的意象,内化为人物的生命之魂,与其作品中最核心的范畴“生命”融通汇合,借助黄河这个原型肖亦农得以直接观照生命本身。

  人与自然的同构——

  黄河意象之于生命的品格

  中国人对水的崇拜心理源于远古先民们对水的依赖和恐惧。“仲秋行春令,则秋雨不降,草木生荣,国乃有恐。”中华民族几千年来一直是以农耕经济为主的社会。水是农业的命脉,水对靠天吃饭的先民们无疑是非常重要的。风调雨顺就会有好收成,干旱少雨或洪涝灾害就会使人们面临饥饿,甚至是死亡。浩渺的黄河给人以生命,同时在长久的水崇拜心理的影响下,赋予了人们黄河般坚韧的性格。李白的《将进酒》中写道:“君不见黄河之水天上来,奔流到海不复回。”黄河这一奔流汹涌、博大壮美的意象寄托了诗人的审美追求,与诗人的个性和人生感悟符合。弗莱曾经指出:“在原型批评中, 诗人意识中的知识仅仅被视为他对其他诗人(渊源)的借用或模仿, 也就是对传统的自觉利用。”探寻肖亦农创作的踪迹,不难发现,他笔下反复出现的黄河意象不仅遵循了前人的创作传统,而且还赋予了生命顽强的品格。

  弗莱认为“人与自然有着同构关系”从这一点出发,我们看到肖亦农笔下的潜在黄河是生命品格的折射。水的一个特性是能方能圆,“器方则水方,器圆则水圆”,水的这种特性流淌在中国人的血液中,表现出圆通豁达、随遇而安的另一性格特点。肖亦农笔下的这种个体生命的不惜抗争体现得更为突出。河路汉们的生活境遇不仅辛苦而且充满了危险,这样的职业特征致使他们在选择该职业时要慎重考虑,于是才有了二才老汉之于“我”“有娘没娘”的提问。选择了把跑河路作为谋生的手段,实际上就是选择了与黄河进行正面的较量。此刻的黄河已经从意象的层面脱离出来,成为了实实在在的自然物象,而生命成为它的对应物。我们看到在二才老汉的带领下河路汉们逃脱了险滩,渡过了跌浪崖,安全地运送了物资,但也曾因为遇到巨大的冰流子而险些丧了命……当瞎老明活活冻死在冰面上的那一刻,生命的孱弱体现得尤为真切。然而,河路汉们并没有因为困苦而放弃生的希望,他们以顽强的生命力,在与自然的抗争中造就了自己坚韧的品格。他们以近乎玩世不恭的态度迎接生活中的挑战,时刻准备着与自然的黄河展开较量。

  孔子说:“智者乐水, 仁者乐山。”老子说:“上善若水,水善利万物而不争,处众人之所恶,故几于道。”“天下莫柔弱于水, 而攻坚者莫之能胜。”孔子实际上说出了水给予人的智慧启迪与道德启示,即做人应如水。而肖亦农笔下的黄河意象在给予人生命的同时,也磨砺了优美健康的,如水般美好的品格。中国民间的俗语当中有“不到黄河心不死”的语句,这正体现了劳动人民坚持不懈的追求。自然意象与生命本体的同构关系在此已经变成了对立的双方,而在这种对抗中,生命的品格逐渐凸显。

  人与自然的交互感应——

  黄河意象之于生命的情愫

  原型批评当中,人类与自然之间存在着交互感应的关系。自然的意象成为感情的附属物,并伴随着情绪的拨动而表现出不同的情态,甚至会衍生出一系列相关的物象,以此来表达内心强烈的思绪。而在这些强烈的思绪中,爱情是永恒的话题,是诗歌吟诵的不朽篇章。翻开我国最早的诗歌总集——《诗经》,最能引起我们心灵颤动的就是那一篇篇描写男女爱情的诗歌。同时我们可以发现,这些爱情诗中大多都与水有关,都有对水的描写。《诗经》中的第一篇就是一首水边的恋歌:“关关雌鸡,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述”。肖亦农也将笔下的爱情与黄河意象做了恰到好处的融合。

  “开河风掠过,黄河这只沉闷了一冬的巨龙,拱起了黄金的脊背,抖落一身沉厚的铠甲,大耸大跳地拨动泥浪,呼呼隆隆地膨胀了。”此刻的“我”即将结束自己的知青征程,像黄河一样,抖落一身的铠甲。但似乎我并不轻松,这源于我与“水女子”之间纯真的爱情。“我要走了,而伴着我的是铺天盖地的黄河大浪。”王国维说“以我观万物,则万物皆着我之色彩。”作者将“我”即将与水女子以及这片土地离别时内心的情感波澜投注在自然的物象——黄河上面,听到黄河波浪的翻滚,想象着黄河汹涌的咆哮,我们甚至能感受到作者急促的呼吸,这是由内而外情感的喷发。

  而文中始终伴随“我”的水女子,就可以看作是黄河意象的衍生物。文学作品中有关水的女性的象征意蕴颇多。从《诗经·蒹葭》中“在水一方的伊人”到《红楼梦》中“女儿是水做的骨肉”的宣告, 晶莹透亮、清爽洁净的水成了女性的象征。女性柔情似水, 水恰似女性温柔的化身。《红橄榄》中的水女子洁净、淳朴、柔和, 作者于潜意识中将女性与水作了极富诗意的调配,水女子便成为了我知青生活中的精神支柱和生存动力。她执意要自己来背柴火,怕柴湿,弄脏了“我”的衣服;她几年来坚持为我洗衣做饭,对我无微不至地关爱;我伤心难过时,她质朴的话语和充满怜爱的安抚令我着迷。水女子身上散发出来的女性光辉,笼罩着我,不断地给予我希望。于是,在母亲和水女子之间,我难以抉择:“我那可怜的妈妈呦,我又想起了水女子那火辣辣的大眼睛,在逼视着我。”我想想自己“像一只风筝,可有多少条缠在一起的线在牵扯着呦!”

  借助黄河意象,肖亦农用诗意的笔触唱出了一支永远忧郁的爱的赞歌。黄河所展现出来的生命情愫在其笔下演绎出生命之美,同时传达了生命之忧。诚如荣格所说:“《浮世德》并非是歌德创作的,而是歌德为《浮世德》创造出来的。”其意义在于浮世德作为一个特定的原型,是在远古时代早就预先存在的,因而并非为歌德所创造,而仅仅是歌德将其表现出来而已。中国文学中自古至今,文人们对江河意象的描摹不计其数,在肖亦农的笔下,黄河意向更有着不可抗拒的力量,它促使肖亦农在其作品中反复确认并塑造了这个原型。

上一篇    下一篇
 
     标题导航
~~~——农民作家金吉泰童话创作略论
~~~
原型批评视角下——~~~
   第01版:一版要闻
   第02版:要闻
   第03版:要闻
   第04版:要闻
   第05版:文件
   第06版:北疆文旅
   第07版:出彩
   第08版:要闻
   第09版:阿拉善
   第10版:北国风光
   第11版:文艺评论
   第12版:收藏
以西部韵味书写现代童话
《小骑兵》:照亮少年心灵的爱国之光
肖亦农小说《红橄榄》中的黄河意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