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近收到著名诗人、作家、高级记者田炳信所著的新书《人间百草》,欣喜之情溢于言表。看书名,似植物学著作,看内容,有不少药物学典籍,看文字,又颇有作者之前作品《巟诞·荒诞——文字考古现场》一般的风格。本书通过天马行空、引经据典、嬉笑怒骂的文字,给人强烈的文化自信。
中华农耕文明体现的是人与自然的关系,其对大自然的认识与利用,超越了简单的索取,更多体现了改造,这是对人类延续与发展的决定性环节。试想,没有对动物的驯化,没有对植物的选择培育,哪有丰富的取之不尽的蛋白质来源?阅读《人间百草》,对于中华文化和植物认知的博大精深之感扑面而来。“一株草、一朵花、一棵树,或取其叶,或取其茎,或取其根,给它一个流传千古的神话和故事,给它一个一眼就忘不掉的俗名,给它一个佶屈聱牙的雅称,给它们一份本是人类独享的文化待遇。”书中这样的表述直抵内心,给人留下深刻印象。
神农尝百草而封神,因为其冒着生命危险鉴别了哪些植物可食,进而大面积培植,哪些植物有毒,可能致人丧命。其后的世间出现了无数知名的“神农”,如李时珍,还有很多不知名的“神农”,进而揭示植物的可食、可入药治病的功能,以及植物有毒有害的性状。这些竟共存于同一枝花草之中。《神农本草经》将药物分上、中、下三品,下品“主治病以应地,多毒不可久服”,但危急时恰能救命。又云“是药三分毒”、适量可治病的“药毒同源”“量变质变”的辩证统一。这种药毒转化的医学方法正是中华文化辩证思维的智慧。其例证比比皆是:附子大热有毒,但经炮制配伍可“回阳救逆”;半夏有毒,配生姜则毒性减而药效存;乌头剧毒,但经盐水浸、蒸煮后成附子,毒性大减而药性留存……
读《人间百草》,恰似服了一剂清醒剂:像书中呈现的“药毒同源”思想,像附子有毒却能经炮制用于“回阳救逆”,体现的正是中医辩证思维下对药物特性的深刻认知。带着这种认知再去读书中的“甘草”:甘草味甘性平,能解百毒,然过服则胀满——万物皆有两面,调和才是根本。“解百毒”和“过服胀满”是矛盾的两个方面,二者相互依存、相互转化。“调和”这种理念也启示我们,无论是在文化领域还是医学领域,不同思维方式并非相互对立、非此即彼,而是可以相互借鉴、共同发展。
田炳信笔下的“百草”,有样态,更有生命的温度。尤其是当他将文学赋予哲思以形象,便产生了直抵人心的艺术感染力和思想穿透力。
合上书卷,那些草木忽然在文明的土壤中重新生发。当蒲公英的冠毛飘过陶渊明的菊篱与里尔克的玫瑰园,当《救荒本草》的苦苣菜在现代餐桌复活,我们终于理解,文化自信不光是博物馆里的青铜重器,也是让每株小草都能在文明的年轮中自由呼吸。这部草叶之书,正在为新时代的人类文明,撰写着新的本草纲目。在那里,每株被遗忘的荠菜都在述说“谁谓荼苦,其甘如荠”的生存智慧,每个拾穗者的背影都折射着“野火烧不尽”的文明韧性。
以人工智能为代表的新一轮科技革命和产业变革正在快速兴起,田炳信用他的笔,让我们重新看见“一株草有一株草的使命,一个文明有一个文明的筋骨。”中华文明在一花一草中为现代化发展赋予能量。这部作品,正是文化自信从根系深处绽放的花朵,它不喧哗,自有声。
百草滋荣,这部集文学经典和药学典籍于一身的作品,生动描述出劳动人民在生产实践中积累的自然知识、技术知识、历史地理知识和人生智慧,描绘出当时人们生产生活的场景及人们对生老病死、饮食、社会认识和生命体悟,还辅以大量的人文科普知识,令人不禁一读再读。
在草木间寻觅生命的真谛,坚定根植于心的文化自信。此时此刻,几十年前风靡的那首《小草》仿佛在耳畔回荡:“没有花香,没有树高,我是一棵无人知道的小草。从不寂寞,从不烦恼,你看我的伙伴遍及天涯海角。春风啊春风,你把我吹绿,阳光啊阳光,你把我照耀,河流啊山川,你哺育了我,大地啊母亲,把我紧紧拥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