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打进入高二后,生活就了无生趣了,除了读书还是读书,不过男生贾东岸除了读书之外,还做了件事,就是喜欢班里的一位女生。
女生是文娱委员,长得并不算很漂亮的那种,头发削得薄薄的,有点短;小小尖尖的巴掌脸,眉眼很清秀;人也薄薄的,个子很娇小,校服穿在身上显得过于肥大,她喜欢把袖子捋起来,露出细细的胳膊。走路的时候,细胳膊甩得很高,嘴里轻轻地哼着歌,贾东岸走在她后面,看着那肥大的校服也掩盖不住的纤细背影,那细胳膊甩啊甩,好像甩到他心上,让他的心冷不丁抽了一下,又抽了一下。
她歌唱得极好,但平时做事却丢三落四,好像总是心不在焉,上课也老走神,成绩始终中不溜。眼看要高考了,学霸贾东岸就暗暗替她着急,她却似乎并不太在意。
五月,学校艺术周,要搞个文艺演出,高二的学习抓得紧,没有同学愿意参加排练,老师也不支持,她只好搞了个最简单的男女声二重唱,女声当然是她自己,男声就去求贾东岸上。
贾东岸确实有把好嗓子,音乐老师曾夸过他是标准的男中音,但贾东岸没想到平时看起来老心不在焉的她,竟然注意到自己的歌唱得好,内心很是激动,一口应允。排练了没几次,两人就配合默契,演出那天的合作简直堪称完美,最普通不过的男女声二重唱竟然在强手如林的演出中拿了二等奖。贾东岸以为这会令他们的关系有某种突破,但唱完歌后两人又成了平行线。
五月过后,就入夏了,高二生的暑假,不能算真正意义上的暑假,头尾都要补课,就中间放了两周的假,算是透透气,还要背一大堆卷子回去刷题!
知了单调的叫声将夏日的白天拉得很长,电风扇嗡嗡的声音让人愈加烦躁,贾东岸坐在书桌旁埋头刷题,偶尔抬起头茫然地看看纱窗外被太阳暴晒得发蔫的一动不动的柳条儿。两周的假期眼看就要过去了,贾东岸突然冒出个念头,很想去看看她,这个念头冒出之后,就再也无法压制。
贾东岸知道她家的地址,她家并不在市区,而在郊县,要先坐公交车到城郊,然后再坐开往郊区的公交车。但贾东岸不想坐公交车,他要骑单车去。
出发前查了下地图,全程大概有26公里,贾东岸早上5点半就出发了,开始还有点清凉,但没骑多久,太阳就开始显示它的威力,很快将清晨残留的几丝凉意都蒸发殆尽。骑了大概一半的路程,路边有条小河,贾东岸在小河边洗了把脸,在树荫下休息了会儿,又继续往前骑。
他骑得很快,骑到县城八点都不到,小城很小,略打听了下方向,很顺利地找到她家,小巷子进去,一个独门小院落,院门半掩着,贾东岸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葫芦架下看书的她。在家没穿校服,穿了条粉紫色底的圆点连衣裙,半低着头,短短的头发好像长了点,略遮住了脸,夏日清晨纯净的阳光透过浓荫的缝隙,漏下几缕在她脸上,那皮肤仿佛也沾染了淡淡的绿色,在阳光下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贾东岸觉得自己几乎可以看见她脸上半透明的皮肤上那细细的绒毛,像架子上垂挂下来的嫩绿色小葫芦上的细茸毛。贾东岸不自觉地伸出手,似乎想去触碰下她那娇嫩的皮肤,或是那鲜嫩的小葫芦。她看了会书,抬起头,像是发现了外面有人,贾东岸如梦初醒般地缩回手指,迅速往旁边闪躲,却半天没听到任何动静,又忍不住偷偷地探头过去瞄了瞄,她正自顾看着前面出神,并没有发现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屋子里有声音喊她吃早饭,她懒懒地起身,粉紫色的裙裾微扬,闪了进去。贾东岸又默默地站了会,也没去吃早点,顶着越来越烈的毒日头满头大汗地骑回了家。那年暑假就这样结束了,高三的学习气氛越发紧张,贾东岸全力以赴,她似乎也比以前认真了点,高考结束,大家各奔东西。她走时,贾东岸想去送她,但终于没好意思开口。一个多月后,贾东岸收到了录取通知书,是远在北京的一所985大学,她则进了本市的一所师范院校。
从此,再无交集。
多年后的高中同学会,聚完餐去K歌,毫无防备下,有同学起哄让贾东岸和她合唱一首。他突然记起那个五月的男女声二重唱,记起那个倏忽而过的暑假。而她,应该永远也不会知道那个夏日里,有个少年曾站在她家小院门外,偷偷地看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