电厂的灰坝在这儿开工以来，荒凉孤寂的小山沟开始了不安和骚动。山沟里支起零乱的帐篷，如雨后春笋般从地面上钻了出来。成群的汉子间或强壮的女人们钻进这山沟，干起了开山炸石垒灰坝的活计。虽有三两个上山的汉子冒冒失失被山石砸了手脚，被人们架着下来，但仍抵不住小山的诱惑和魅力，上山挣大钱。

　　山虽小，但很陡。光秃秃的石头在阳光强烈的照射下，发出刺眼的光线。人站在山沟底，须仰面才能看到山顶。百余米长的灰坝须同山顶垒平，这项浩大的工程，吸引着十里八乡的人们，开山炮声不绝于耳。

　　于振盘算着这笔很可观的收入。这么短的距离，一架子车石头拉到工地五十元，啧啧！他们兄弟俩加上弟媳干到秋后准能起四间瓦房。前庄那个刘寡妇或许能娶到手，得让三婶赶紧说说。不错，还带个男孩。他想着，嘴角露出一丝常人不易察觉的微笑。他猛地抽口烟，对排队过磅的乱哄哄的人群猛地吆喝：“不要挤，哪个不听就退回去！”

　　上山采石的哪个不羡慕于振这小子。他以前是村里的泼皮无赖，仗着身高马大，偷鸡摸狗，至今还没找到媳妇。因新开工的电厂要在村外的山沟里建灰坝，需要找个在当地有影响的人物来维持治安，不知电厂保卫科怎么就找到了他。同电厂干部打得火热，又有保卫科的红袖章挂在胳膊上，他神气极了。抽空还能帮家里干活，外拿电厂的工资。难怪人们见了都打趣说：“老于（其实，他才二十八），你可发大财了。”于振就用异样的贼亮的眼珠子盯着那人，冷冷一笑：“都发财，都发财。”尔后，便恨恨地自言道，“眼红了？有本事你也去挣嘛。”

　　于振也听有传言，说他给弟弟偷过两遍磅，一车算两车的风言风语。不过，这种事谁也没有抓住把柄，不便公开说。只是私下乱嘀咕。

　　这两天，老是下小雨，不能放炮炸石了，于振就清闲起来。他和弟弟商量着，让三婶带点钱去前庄，这事不能再拖了，不能看着这么好的婆姨叫别人抢走。弟弟是个木讷之人，他交代着：“过二遍磅的事不要害怕别人说，有我在你怕什么。这年头，谁会玩谁挣大钱，管他什么闲话。你要有点眼色，过二遍的时候，没人的时候再来。”“我一过来，后面就跟一大堆人。”于振不耐烦了，挥挥手说：“好了好了，快走吧！”

　　天放晴的时候，满山的石头如洗涤过一般，青山石横七竖八摆在山面上，满山的淡青色。正午的时候，炮声小了，于振和过磅员喝的正起劲，一转脸看见有个人正在偷钢筋，“敢在我眼皮底下偷东西，要你的小命！”于振一下子蹿了出去。

　　那个有着焦黄头发而又挺瘦的小孩看上去有十五六岁，他用恐惧的眼光看着跑来的于振，飞跑而去。

　　于振在后面追得更紧了。

　　三天后，在工地上传递着这样的新闻：偷钢筋小青年的胳膊被打折了，经工地领导研究决定，予以从轻处罚，罚款500元，于振保卫有功，奖励若干。

　　一阵哀叹，一阵愤怒，一阵骂娘。

　　尔后，这声音又淹没在轰轰的开山炮声中。

　　于振到前庄相亲的那天，碰到了那个被打伤胳膊的小青年，手上吊着绷带，怔怔地看着于振。“弟弟，你先陪着客人说话，俺买包茶叶去。”刘寡妇清脆的招呼声打乱了于振平静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