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暑大暑,上蒸下煮”。小暑节气临近,天气又将比之前热上许多。尽管对比起全国大部分地区,呼和浩特的小暑已算得上友好了,可难捱的苦夏依旧让许多人头疼得很。这其中也包括我的姥姥,不过她所苦的并非她自己不思饮食,而是怎么才能让食欲不振的我多吃点饭、多长点肉。她总会盯着我那被许多人艳羡的细胳膊,不满地叫道:“这娃娃瘦的!”
好在她总是能给我提供许多令我食指大动的吃食,比如院子里自己种的瓜果蔬菜。每当我去姥姥家吃饭时,她就会从地里现拔几根小葱。碧绿的叶,莹白的根,又细又嫩,辛中带甜,汁水丰盈。那葱叶太细柔了,探见什么东西就会软软地折伏下去,根本蘸不了多少酱。我姥姥天才般地把葱叶叠上几叠,再打个结,方便拿着,又方便蘸酱。还有西红柿,我们家人称其“有西红柿味”,便是最高的评价。除了生啃、凉拌、炒菜外,还能在冰箱里冻成一个冰疙蛋,打碎了就是酸甜爽口的沙冰,质地绵密,一点都不硌牙。我之前在西班牙,看当地售卖的普罗旺斯西红柿虽然并不见得更为可口,胜在长得很别致,就像扁圆规整、棱条凹凸分明的瓜棱锤一样,遂买了一袋种子拿回来让我姥姥种着,图个新鲜。还有玫瑰,每年我姥姥都会在开花时采收,并放在家里晾干,不大一点的小房子里便充满了令人愉悦的淡香,沏茶时扔一两朵到杯子里,味道就能更具层次。我家夏天喜欢做凉糕,而惯例就是搭配玫瑰酱食用。熬玫瑰酱也简单,就是把玫瑰泡好水后,加上大量的糖和蜂蜜,封存到大玻璃罐里,可以吃好长时间。可惜的是今年不知什么原因,我家的竟没开出一朵花,好在还有去年的库存可以使用。今年的蜜则用的是清淡的椴树蜜,尽管加了许多糖,却还是盖不住花卉本身的清苦。我们大眼瞪小眼,商讨了诸多补救方法,最后才定下等第二天买些味重的百花蜜盖过去。此时再吃,发现在晾凉之后,玫瑰酱的苦涩就淡了许多,剩下的那一点儿苦,反倒增添了一种清爽别致的风味。
我姥姥并没有全盘遗传我老祖那超凡绝俗的美食艺术天赋,但她好奇而大胆,也十分愿意为我这个外孙女在饮食上花许多心思。我虽懒,还馋,所以总能给我姥姥提供一些烹调上的灵感。什么纪录片里看到的外地特色乃至我口述的一道她闻所未闻的外国菜,只要我提出来了,她总会不顾我爸妈这种饮食保守主义者惊恐的目光,兴致勃勃地尝试一番,再招呼全家一起品尝。譬如我们曾在海南吃过的一种加了不少蒜泥、小米辣和青柠汁的蘸料,酸甜开胃,原本是蘸牛肉火锅吃的,在我的提议之下,姥姥把不老不嫩的豆腐薄切煎炸,再淋上料汁,一尝,果然滋味十足。又譬如乾隆白菜,一道北京美食,简而言之就是白菜拌麻酱和蜂蜜。基于全家人对其滋味的共同赞赏,在我无数次表示对这道凉菜的觊觎后,我姥姥也开始动手复刻了。经过数个版本的对比改良,在数次配料增减之后,她终于悟出了一套秘法,尽可能做到鲜脆可口、味道丰富。诚然,并不如饭馆的好吃正宗,可也足够慰藉我被暑热压迫得快蔫了的胃肠。
看着我姥姥跃跃欲试的眼神和极具成就感的笑容,我时常一边夸她做的饭有多么好吃,一边自得地想,与其说我姥姥宠我到绞尽脑汁的地步,还不如说是我的口味刁钻和脑洞大开给了她足够释放创造力的动力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