浑善达克

　　积雪皑皑的浑善达克

　　小鱼一样的沙子，安静的，蛰伏着

　　苍茫的浑善达克

　　大鸟一样安静的，蛰伏着

　　小鱼一样的沙子

　　成了天地间漏网之鱼

　　寥廓的浑善达克

　　将天地一网打尽

　　小鱼一样的沙子

　　它将孤独、忧虑和内疚 一并奉还给了遥远之地

　　大鸟一样的浑善达克

　　像浮云吹皱弱水三千，白毛风绝望地刮过

　　在元上都遗址博物馆

　　坡上——

　　素描者轻声触摸

　　富有弹性的山体

　　寥寥数笔，绘就

　　一个肃穆、浩大的迷宫

　　坡下——

　　苍凉的元上都遗址

　　一座凋残数百年的城

　　正襟面对着得以重塑的山体

　　偏落一旁的大营

　　坠入梦乡远离驰骋的日子

　　亦荣，亦枯

　　渐盛的秋风，穿过

　　深邃、错综的时光隧道

　　聆听不间歇的滴水穿石声

　　喙衔着远山的岩鹰

　　被自个儿影子回旋在天空

　　如一切所见

　　具象的山形与色泽——

　　在眼前或太古年代

　　改变了轮廓

　　贺兰山

　　戛然止步的

　　不止一座座起伏的峰峦 更有对仰望无尽头的认知或敬畏

　　透过峡谷层林与薄雾

　　古岩画赫然崖壁，贴着回音奔跑

　　荒芜古道，依稀回荡着“歃血之盟”和“驻牧游猎”

　　古刹，青海云杉

　　风之上的雁阵

　　贺兰山的五彩经幡

　　寻一家客栈

　　一间住野牦牛，叫腾格里沙漠

　　一间住雪豹，叫宁夏平原

　　其他两间，虚位以待

　　一间留给，风雪夜归人

　　另一间留给，僧敲月下门

　　有关腾格里沙漠的身世

　　可追溯到上古——

　　一块顽石不慎从山顶滚落山脚

　　粉身碎骨而死

　　黄河从哪儿来？

　　被它唤醒的沃野平畴富甲一方

　　取名河套平原

　　而细碎金沙罩体的贺兰山

　　时常错把白花花的沙砾

　　当成金灿灿的稻谷，顺手一抹

　　流油的嘴巴

　　难以下咽时

　　就哼一曲黄河小调

　　就掬一捧清凉的黄河水

　　阿斯哈图石林

　　起伏转向突兀，不长草的地方

　　长出石头，再从石头的缝隙

　　长出草，和树

　　草生成天下最美的草原

　　辽远，空灵，纤尘不染

　　草海茫茫，草海的天际线

　　无限接近又从无碰触

　　树和草一样，有时在石头下

　　有时爬到石头上。久而久之

　　树和草，都变成了石树

　　神形万奇，兼亿年修行

　　于篝火中闪烁

　　石树下一位安详的老人

　　打坐成另一棵石树

　　这让我想起祖父曾经的样子

　　坐在家门口的一棵老榆树下

　　他的故事始于洪荒远古

　　那时，天和地为胞衣，海水为羊水

　　胚胎还在腹中蠕动如虫

　　某一天

　　羊水破了，一道吉光跃然山巅——

　　谁

　　成了那个最终脱胎换骨之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