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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奶奶

  文/魏  亮

  最近一次去看望夏奶奶,是她90岁生日的时候。夏奶奶孤身一人,住在养老院内,她并不想麻烦别人,更不想有人会想起她的生日。但父亲和我例外,我们清楚记得夏奶奶的生日是十二月十日,这对夏奶奶来说,是一个特殊的日子。不仅仅是她的出生日,在66年前的这个日子,还是她结婚大喜的日子。

  夏奶奶并不姓夏,我一直叫她夏奶奶,后来父亲才告诉我,夏奶奶真名叫周若兰。夏奶奶是我父亲工厂的同事,都住在同一栋筒子楼内。我家住在二楼靠西边,夏奶奶家住一楼靠东边。在我的记忆中,我没有见过夏奶奶的老伴,也不见她有子女。但是,我们一家跟夏奶奶关系很好,走得勤,我父亲过年过节经常买些水果、糕点给她,夏奶奶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活计,也是叫我父亲去做,每次我父亲都尽力去帮忙。儿时的我也经常随父母去夏奶奶家坐坐,父母跟夏奶奶聊聊天,他们之间聊得来,经常要坐一个多小时才回家。那时,我很好奇,为什么父亲对夏奶奶这么好?

  这个问题的答案直到我上大学后,父亲才告诉我。夏奶奶的丈夫姓夏,她的丈夫跟我父亲是老乡。1955年,他从部队转业后分配到工厂工作,由于工作认真负责,加上在部队入了党,而且是干部转业,进厂后两年时间,就被调到厂党办任办公室副主任。那时,夏奶奶在工厂食堂帮厨,到了饭点为工厂干部职工们打饭。他跟夏奶奶一见钟情,两人交往不久后就结了婚。1958年,夏奶奶24岁,她的丈夫30岁。那时,我的爷爷是工厂职工,跟夏奶奶同在食堂上班,是炒菜的师傅。上世纪70年代初,我爷爷快退休了。根据当时的政策,可以让其子女顶职进工厂上班。我父亲当时还在老家农村生产队任记工员,我爷爷决定由我父亲顶他的职,进工厂工作,就找了夏奶奶的丈夫。当时,他已是厂党委副书记、并兼任厂工会主席,主管工厂人事组织工作。夏奶奶的丈夫一听这事,忙对我爷爷说:“你放心,这符合文件精神,可以办,我马上去老家的大队找书记办理。”之后他找到老家的大队书记。刚开始,大队书记以培养我父亲当生产队长为由,不肯放人。还是夏奶奶的丈夫拿出文件,并讲明了道理,大队书记才在父亲的调动手续上签了字,盖了章。父亲这才进工厂当了学徒工,每月工资18元,外加一个月27斤米。此时,爷爷悬着的心终于落了地。夏奶奶的丈夫是个很讲原则的人,虽然是厂领导,但他秉公办事,没有私心,没有让夏奶奶去干轻松的工作,仍让她在工厂食堂工作。夏奶奶一直没有生育,她丈夫也不说什么。1983年,夏奶奶的丈夫突发疾病去世,年仅55岁,留下夏奶奶一个人,她的悲痛可想而知。

  上世纪90年代初,我在工厂子弟小学读书。每次上学放学,都要经过一楼的夏奶奶家,我总会习惯性望一眼,夏奶奶的窗台上有两盆兰花。翠绿色的兰叶如剑,平时并不见开花。只有每年深冬初春时节,两盆兰花才会开出淡黄淡紫的花,散发出幽幽的芳香。有一次,我特意站在夏奶奶的窗前,近前去嗅兰花花朵的气味,兰花香气浓郁,沁人心脾。夏奶奶看到了我,总是面带微笑,我忙叫了一声“夏奶奶”,夏奶奶让我有空就去她家玩,我说好。

  夏奶奶特别喜欢院子里的小孩子,经常给孩子们糖吃。夏奶奶在孩子们心中是位慈祥的好奶奶。后来,我上初中,学业重了,去夏奶奶家玩的次数少了许多。岁月流转间,一晃多年过去,夏奶奶真的老了,6年前,她就住进了养老院。2020年,筒子楼拆迁了,夏奶奶有了一笔拆迁款。此时,她的腿脚不方便,只能坐在轮椅上,养老院专门安排护理人员24小时陪护她,让她安享晚年。

  90岁生日那天,我和父亲特意给夏奶奶带了一件特殊的礼物,一盆兰花,夏奶奶看到了很开心。冬日里,坐在轮椅上的、满头白发的夏奶奶,脸上露出阳光般灿烂的笑容。窗前的兰花,在温柔阳光的沐浴下,散发出金色耀眼的光芒。

  夏奶奶爱养兰花,但她并不一定知道兰花是花中君子。虽然夏奶奶的生活中有许多不幸,但是夏奶奶周若兰,就如同兰花般,她那种面对困难挫折的乐观心态,她那种坚韧不拔和自强不息的精神,永远让我们敬佩。

  父亲常跟我说,要不是夏奶奶的爱人,他也到不了厂里。夏奶奶两口子都是好人,夏奶奶是个坚强的人。我十分认可父亲的话,夏奶奶养护兰花的情景,又浮现在我的面前,兰花的幽香又在我身边环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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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奶奶
那一句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