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支唢呐,抚摸着它,我的心底就会掠过婚丧嫁娶的背影,以至于一些人物在我眼前走来走去。
乡风吹管,音色明亮,《怀乡曲》里的“哭调子” “七字调”,让我的思乡之愁更浓。
山东梆子的“哭腔”,凄楚悲壮,在猎猎经幡里,眼泪止不住。
婚事里的音调欢腾雀跃,情绪饱满,韵味别致,浪漫时尚。
我在《全家福》里,聆听喜气洋洋的旋律,用花加拉嘎的戏曲唱腔,梳理情思。
有时独自一人在山岗回味《百鸟朝凤》的曲调,回忆在伙房村的树林里,百鸟鸣叫的感觉。
在《黄土情》里,感受犁杖、锄头、镰刀和碌碡、粮仓、炊烟,用唢呐开朗豪放、高亢嘹亮、刚中有柔、柔中有刚的发音,和乡亲们的情感互动,跟随律动,任心灵飞翔。
喜开镰,淘金令,送新娘,青天歌,卖货郎,一曲曲家乡情,飘过南山。
镐头上的血水,早就浸泡开了荒原的僵硬,犁铧喊着耕耘的呓语,春天里的种子,已经穿越春夏,抵达秋天。
金黄的秋天,是花加拉嘎一幅绝美的画。
荒原上的父亲,镰刀和弯腰的姿势,定格了南飞的雁阵。
迎着风沙肆虐的隆冬,喧嚣而悲凉的曲调,被父亲捆在腰间的草绳,拦腰截断。
幽幽咽咽的声音,是树梢上发出的回响,苍茫的触觉,从烟囱开始,向大山弥漫。
此刻,手指间发出的声响,攥疼了所有的悲伤。
感谢那把镐头和犁杖,在闯关东的人群里,父亲把少年的诗和远方,以高于天的誓言悄悄地踩在脚下,甘愿在花加拉嘎耕作一辈子。
泥土知道,庄稼知道,荒无人烟的戈壁知道,唢呐的空洞和音律知道,只是一支无语的歌谣。
但父亲用汗水擦洗了泪水,又用汗水浇灌了渴望,一遍又一遍。
绵延起伏的五谷杂粮,说出了父亲的心事,唢呐和锣鼓镲都明白父亲当伞头的唱腔和唱词,那是天地之间雄浑的呐喊与表白,父亲牵着闪电,抚摸着雷声,捂热了早霜,把冰冻三尺的寒冷,都拢在热炕头上。
牵着老牛,扶着犁杖,在荒原的深处,播种沉睡已久的春天。
歌谣,在春天复活。唢呐的曲子,如一条蚯蚓,就在田野里蠕动。
彩虹赴约。雨后的一朵朵花,铺排嫩绿的背景,蜂蝶扇动起翅膀,在田野上尽情地采撷。
伙力伙,是花加拉嘎的心脏。
大黑山,是花加拉嘎的烽火台。
无名河,是花加拉嘎的脉搏。
香瓜,是花加拉嘎的甜美的柔情。
唢呐的曲调有时隐匿在音符里,缱绻的回想就像昨天。
舞动秧歌的人群里,我的哥哥是那样的高大帅气,本色的表演,让他在纵深的田野,挑起突兀的风景,唢呐为此高亢。
形销骨立的石头,成为拓荒者的坐标,把往事讲给下一代。
哦,瓜川花加拉嘎的无韵歌谣,我在梦里重复了多遍,有些曲调仍旧那样让我流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