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堤上,与秋夜的月光一起打坐
我用十万颗黄沙书写 伏地的衰草、远去的黄河
饱蘸苍凉的月色 一把铺开霜中的故道
不写孤独 不写忧伤
不写长堤 不写山冈
辽阔的由它辽阔 苍茫的任它苍茫
故道的哲学 有谁能参透
那隐匿的水滴 一滴一个深沉的隐喻
秋风 正披着长袍为众生一一解读
斑驳的背风坡 怀抱羊群如托举尘世
此刻 放下心中的马匹
满怀虔诚地
度故道 度秋虫……
黄昏,一只山羊
晚风 俏皮地吹了一小口
岸上 那只长胡子的白山羊
咩一下 又低下了头
长长的犄角 再也撑不住
摇摇晃晃的夕阳 一下子就坠落到河道里
荒草 一起抬头望了望
那只羊 又向河道走了走
一点一点地 啃着草
啃着啃着
它成了河床中唯一的白
堤下,迎亲的队伍走过
那些老坟在长堤下 集体沉默
许久了 没有个风吹草动
一切 安静若素
唢呐声里 迎亲的队伍嘻嘻哈哈地走过
那远来的女子 无言地望了望
要走的 谁也留不住
留下的 谁也带不走
故道啊 就这样一茬茬
走走来来 充满着生气
暮色,慢慢抵临
黄昏 顺着羊蹄印儿下了长堤
故道 陷入了沉寂
一只狗叫着 不知该从哪里撕开这夜的影子
大堤上 稀稀疏疏的树木
顶着黑 秘密地成长着
让每一只夜归的鸟儿
都能找到自己的守护神
夕阳
岸上 那干枯的钻天杨
还没钻到天上
黄昏 却顺着树干滑了下来
大堤静卧着沉思
古船 在滩涂上打坐
坠入草丛的夕阳 是民间最后的窗户
窗外 暮色一浪漫过一浪
一只灰鹤 倏地飞起
眨眼 就融成了夜的一部分
此刻 大河永恒
夜色辽阔
晚岚 搂不住故道
两岸 都有叹息漏出
风声 渐渐被秋意加浓
一队行色匆匆的大雁 努力地扒开黄昏的缝隙
它们要在深秋之前 返乡
顺着钻天杨溜下来的月色 一会儿就漫了河道
一只红狐狸 小心翼翼地趟着银光
慢慢消失了 在大河拐弯处
萤火虫 再也提不起那小小的灯笼
放羊老汉的呼噜 轻轻挤出堤上的茅屋
此刻 整个故道都醒着
在故乡最深处
晚雪
那个追黄河的汉子 对着大堤咳嗽一声
就咳疼了晚雪
取暖的柴 不知能否燃到守夜人的归来
尘世 已交付给了漫天的雪
孤单的大河 成了无人认领的孩子
一只鹰 努力着
怎么也背不起 这人间的故事
此刻 雪在空中飞舞
秋日午后
牧羊人 在背风坡坐成了泥塑
风以逡巡的方式守护
羊群 无声地啃着光影
啃得 一路枯黄
高处的牛 站成了一截饱经风霜的残墙
一枚落叶 不经意间就把它砸成了内伤
走过的红狐狸 倏地回头
望了又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