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海

　　雪海时而阵痛

　　挣扎如乳牛待产前期

　　面对阔大雪海

　　我时常被封冻了语境

　　那种冷，容不得词句冗繁

　　脱口而出的话，每一字

　　都被纯白过滤、洗濯、坚硬

　　雪海时而恬静

　　安谧如奶油般润滑月色

　　苏布道的一天

　　挤牛奶、烧茶、擀面条，或煮肉

　　空闲时背个筐，去蒙古包前面草滩上捡牛粪

　　偶尔拿出万紫千红脂霜，擦一擦手背

　　牛啊，羊啊，马啊，把全家往致富路上引领

　　苏布道的一天简单而繁杂

　　她就是一块酸奶豆腐，被挤压、晾晒、坚硬

　　泡在茶碗里，酸涩中泛着奶香

　　草原上的事物，大多是寂静

　　牧归的喧闹，都被风过滤

　　做梦也很少有惊喜

　　她无数次化开结冰的冬天，煮手把肉

　　盛一碗汤，撒一撮葱花

　　春天，就是这个味道

　　牧乡慷慨，是草地给予的

　　一束阳光

　　从蒙古包门上毡缝射进来

　　停在“哈纳”黑色牛皮绳疙瘩上

　　这个“痼疾”太顽固了

　　喝醉牛奶酒的梦里

　　草尖上的露珠，汇成河流

　　一匹全鞍马，向另一匹全鞍马

　　靠近

　　云朵白，是羊群

　　变乌，掺进来一群牛

　　套马杆，竖起闪电

　　牧乡慷慨，是草地给予的

　　羊排焖胡萝卜，牛肉炖土豆

　　一匹马的眼神，一峰骆驼的惆怅

　　罕乌拉，是牛背扛起来的

　　吉嘎一家住在罕乌拉山脚

　　玛努每天都用粪叉子

　　把湿牛粪翻晒在草原上

　　世世代代的火源

　　炊烟散发清香

　　西北风似锤子

　　夯实原上雪

　　一担水，一锅肉，一碗奶茶

　　给予足够的热量

　　平静的样子才是生活

　　白云如牛奶

　　罕乌拉，是牛背扛起来的

　　行走的庄稼

　　牛羊是行走的庄稼

　　牧民在春天接羔、剪毛

　　夏天洗羊、驱虫。在秋天出售

　　放牧的人，稻草人一样

　　跟在牛羊身后

　　湖之写意

　　脚步与潺潺湖水合为心声

　　没有刻意炫耀。这就是原乡

　　岸边浅处，裸露细腻白沙

　　脚心之痒，诱惑一个瞬间

　　白鲢跃水，掀动浪花

　　一笔笔荡开的水墨，临摹

　　一帧风景

　　夕阳落下之前，一丝光线

　　不经意穿过芦苇丛

　　闪亮出一首诗

　　湖岸边立着一块黑石头

　　像穿着肃穆的黑纱

　　一条鱼在水面

　　打了一个挺，又打了一个挺

　　湖底，一定非常安静

　　躲藏着那么多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