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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记忆关照现实的创新之作

——读艾平散文《阿哈的金牌》
  ◎蕴藉

  艾平近年文学创作非常活跃,佳作频出,屡获奖励,这是她较强创作实力使然,更是她不知疲倦、频繁深入生活的结果。她的散文新作《阿哈的金牌》发表于《百花洲》2024年第5期。这篇散文延续了她散文以往立意高远、自然真实、文采飞扬的特点,也体现了艾平勤于思考、勇于创新的创作状态。研读《阿哈的金牌》会发现几大亮点,比如选题睿智、具有家国大爱情感、叙述视角创新、人物形象刻画真实、人物关系设计新奇、民族民俗活动描写精彩等,是作家在以往创作经验基础上的再次思考与飞跃。

  《阿哈的金牌》选题与叙事独具匠心,契合时代大主题。鲁迅说:“选材要严,开掘要深”,这篇散文就体现了这一点。作家以敏锐的目光捕捉到20世纪70年代下乡知青插队到呼伦贝尔草原,与当地蒙古族融为一体的“石榴籽”主题,综合使用纪实、叙事与抒情等多种表现方法塑造了牧民呼和勒阿哈的真实形象,讲述了在牧民哥哥呼和勒阿哈指导下,知青弟弟“我”由牧区生活“小白”成长融入民族文化和生产生活的历程;通过象征最高荣誉与家国大爱的1959年全运会博克金牌在蒙古族牧民、汉族知青与蒙古族下一代3个人手中传承的故事,形象生动地再现了20世纪70年代至今,广大牧区民族团结的历史事实,使“石榴籽”主题完美呈现,为北疆文化建设增添了一个文艺范本。

  《阿哈的金牌》结构布局与叙事策略考究,体现了作家在艺术上不断超越自我、勇于创新的精神。作品选择第一人称叙述,呈现出一个显性的“我”,一个隐性的书写者,这样处理不仅增强了往事的真实感和可信度,也使作品拥有了共情力与艺术感染力。“我”的讲述采取了总分法,先总括“记忆”的深根,奠定了散文的历史感和凝重风格;再展开叙事的枝脉,并以自然生态的描绘与民俗文化现场展示贯穿其中。尤其是,以“斑驳沧桑的金牌”设置悬念,体现作家谙熟读者心理,很好地弥合了文本与阅读的心理距离,使二者产生共情力,展示了一位成熟作家的智慧与创作能力。

  清代王原祁曾说:“如命意不高,眼光不到,虽渲染周至,终属隔膜”。艾平深谙此理。《阿哈的金牌》一大特点便是立意高远、主题明确、思想深刻,反映了生活的本质和主流。作家没有把笔触停留在擅长的草原自然风光描绘上,也没有停留在民族文化的展示与传播方面,而是重点刻画牧民形象以及讲述下乡知青融入草原的过程的细节,有血有肉,栩栩如生,昭人以理,动之以情,使民族传统文化、边疆民族团结如“石榴籽”主题具象化、可感知、易领悟。

  首先,作品中的牧民和知青共有热爱祖国、热爱家乡的深情。山河辽阔,岁月悠长,家国情怀是我们永恒的旋律。作家把握住这一点,把人物推举到高处,使人物可敬可亲。呼和勒阿哈是个“干部型牧民”,他站位高,格局大,又亲民爱民、有血有肉:“呼和勒阿哈心里装满了对草原的热爱”“阿哈是草原上少有的见过世面的人,也是草原上的牧民最信任的人”。阿哈带领牧民和知青“打马印”“雪夜寻羊”“战胜野狼入侵”等情节,都集中体现了这个群体不一样的背景、却同样的爱国、爱家园的赤子之心、集体主义襟怀以及坚韧不拔的性格。

  形象阐释呼和勒阿哈和“我”的关系也是作品的重点。二人一个是牧区干部,一个是下乡知青;一个是草原生产生活“导师”,一个是因崇拜而追随他的“学生”。“我”传承了阿哈的禀赋,由下乡知青成长为草原男子汉;阿哈把他最珍贵的、代表他一生最高荣誉的金牌送给“我”,让我不要忘记草原;最后“我”又回到草原把宝贵的金牌还给了阿哈的孙子,并由抱起博物馆永远收藏,寓意可谓深刻隽永。这种传承很特别,不仅是“三代人”的传承,更是跨越了民族的传承。知青来到陌生的草原,正因为有众多“阿哈”的接受、关爱,他们才获得了温暖、动力和希望,才有了第二故乡。草原母亲敞开博大的胸怀,拥抱了中华民族早晨八九点钟的太阳,因而,天人合一、敬畏自然的游牧文化,依然通过知青一代,获得了更大的传播场景,同时,在草原的孩子们学会汉文的那一刻,草原走向现代生活的脚步已经悄然起步。

  作品主要人物形象刻画得逼真传神,也是作品产生艺术魅力的重要因素。作品描述了牧民、知青、干部、额吉等多个人物,作为重点刻画的阿哈,在艾平的笔下,是形神兼备的艺术形象,是见多识广的草原新型牧民典型。他精神笃定,自信乐观,坚毅勇敢,吃苦耐劳,既是国家干部,更是草原生产与生活的能手。他蒙古语、汉语兼通,带领牧民和知青生产创业,走向繁荣。他对知青的影响,不仅仅是教会知青劳动,更是用博大的胸怀接纳知青,用强大的精神力量感染知青。其次,阿哈有丰富草地生存经验与本领。比如描写阿哈摔公牛表演,非常生动精彩,不仅把阿哈的草原生存智慧和技能展示得淋漓尽致,而且也给知青树立起榜样。阿哈不仅传授技能,更传承文化与情怀。他教会了知青与自然和谐相处的观念,“呼和勒阿哈告诉我,那大雕兴许巢里有小崽,才冒险掠食,长生天公平,让它厉害,让它和人一样能活80年,人该敬着它一些,给它一只羔子就给它一只羔子吧,羔子早晚会回来,只不过你不认识了,也许是一只鸟,也许是一片白蘑菇,反正不会离开这片草原……”

  知青想家了,阿哈就带他们去草地挖野菜,他说这些野菜都是羊群和马群给我们选出来的。这些看似异常的观点,却蕴含着深刻的生态和谐道理。正是阿哈的感召力,使知青越来越有主人翁意识。阿哈形象站立起来之后,知青对他的敬佩与依恋也显得更加真实。

  艾平生长在呼伦贝尔草原,又经常深入牧区采访,占有鲜活的第一手素材,对蒙古族民俗风情烂熟于心且能精彩描述。因此,《阿哈的金牌》以历史文化底蕴深厚而呈现出文化散文的特点,是她把现代文明与传统文化相结合进行创作的有益尝试。

  艾平是抒写蒙古族民俗活动的高手。《阿哈的金牌》的一大亮点,也是最吸引读者之处便是绘声绘色描述草原的民俗活动。放马、驯骆驼、打马印、战胜恶劣天气等现实生活素材经过艾平加工,就是精彩的文学现场。比如打马印一节就描写得非常细腻生动,同时,作家也擅长使用特定环境中的特定语言 ,使作品风格独特,产生令人久久不忘的美学效果。

  抒写草原与森林美景是艾平的强项,她以个性化的敏锐和视角,选取读者陌生的物象描写,常常使读者眼前一亮。比如“露水如绸”的比喻就很独特,很有想象力。白桦树“树节如眼”,形象新奇,足以调动起读者的想象与美感。尤其是叙写“雪夜寻羊”“暴风雪如猛兽狂怒”“雪片如蜇人的巨蜂”,不仅强化了雪夜的气候恶劣,也突出了人物寻羊的难度,突出了主题。作家一贯喜欢在作品中把描写与抒情两种叙述方法相融合,进行淋漓尽致的抒写。比如写“我”再回草原,有一大段对天空、太阳、大地、百草、花朵、羊群、马群的描写,作家用“我”之心灵的激动与喷发,使作品的家国大爱情感冲上了巅峰。

  《阿哈的金牌》格调凝重温暖。讲述牧民满怀柔情,如阳光普照草原;而讲述牧民奋力抗击恶劣气候与自然灾害,则满怀怜悯,痛彻心扉。比如描写暴雪突降,羊圈狼藉,异常惨烈,撞痛了读者的心。“雪夜寻羊”制造了严酷、惨烈的氛围,叙述节奏急促,险象环生,每一步都是对人物的重大考验,提高了阅读的紧张感。这些描写使情节悬念频出,张弛有度,给作品整体奠定了凝重浑厚的格调。若都是严酷、艰辛、抗争、奋斗的凝重,那么作品就会陷入沉重,而作家让主要人们彼此关怀、牵挂、舍身相助,整部作品又呈现出暖意融融的氛围,温暖人心,指向未来,达到了至高的境界。

  《阿哈的金牌》是艾平又一力作,是她热爱草原、讲述草原的再度奉献。作品以往事进入现实,容敬畏自然的生态理念、风格鲜明的文化色彩、民族团结的温情与力量与一体,获得了在当代中国散文中不可低估的美学价值和艺术魅力,也是她推进新时代文艺高质量创新发展的积极探索与精彩实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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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草原》杂志邀名家探讨自然生态文学写作的可能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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