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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过科尔沁

大黑山下绿草如茵 辛灵 摄
  □王玉玲

  一

  去探访扎鲁特大黑山摩崖石刻,传说中的巨型人面岩画。那些凌乱的石头,弯曲的山路,把一个巨人隐藏在山里一块大石头上。

  以前和摄影的秋姐来过一次,这次还是迷路了。从嫦娥山那个方向下道,在山里转了几个弯,还是没有看到写着大黑山摩崖石刻的那块石碑。问了山脚下的牧羊人,他说在西面路牌写着嫦娥山人面岩画的路标,随着路标的砂石路往里走,再到一个窄窄的水泥路的尽头就到了。

  即使寻不到岩画,扎鲁特山野的气氛足够让人沉浸其中,辽远空灵的气息,有你感受不到的未知和神秘。牧羊人在山间就像隐逸的世外高人。和牧羊人问路时,他骑着摩托车,带着身腰很细、腿很长的牧羊犬,神情超逸淡然。他们处在现代社会,也有手机、汽车,但是他们和外界又是疏离的。每天牧羊种田,生活自给自足,少了攀比和焦虑,脸上就多了闲适和从容的气色。遥想一下辽代在这里生活的契丹人,游牧在山间,胸腔甩出长调,牧歌绕远山,何等惬意。这只是我一厢情愿的畅想和怀古情怀罢了,我也不是牧人,也不是他的羊,或许并不知他们的悲喜。

  随着牧人的指点,找到了大黑山摩崖石刻。这里三面环山,山下是一处平坦的草地。那个巨型人面岩画就刻在半山腰的一块巨石上,站在他面前你需要仰视,山上的石人怒目圆睁傲视山下。契丹人把先祖一部分留在地下,一部分留在石头上,千百年守望大黑山。登上半山腰,看到岩画线条粗犷简单,像一个牧羊人抑或像一个孩子的涂鸦。历经千年人面岩画已经变淡,所有的东西都会被时间侵蚀和磨灭。

  石缝里长着一些山杏树和小榆树,它们拼尽全力抓住山石,和凌厉的山风抗争。春天山杏树开出粉嫩的花,夏天结出小小的果,和山腰上的石人守望。野草生生死死,山杏花开了又谢,谢了又开,契丹人已经沉睡在《辽史》的册页里。大黑山只剩下山上的石头、山下的羊群,还有石头上的人面岩画。

  三面环山的大黑山,独特的地理环境,在古代堪舆学上是一块风水之地。巨型人面岩画下方南侧还分布七个大小不均的人面岩画小像,这些人像神态各异,有的做凝思状,有的顾盼远望。在与岩画相对应的山下平坦处,有四处用石头堆砌的直径十二米的石圈。让人百思不得其解,顿生神秘之感。山下是辽代墓葬群。这样以大人头像为中心,由大小人面画像、石圈,星罗棋布的辽墓,共同组成了辽代古文化遗址。

  在时间里留存的东西,都是时间的珍宝。

  是谁把这些人刻到岩石上,是谁让他在这里守候?没有人知道。可能只有这些修炼了千年的石头知道,抑或守候千年的山神知道。这些人面岩画并没有太多的美感,线条非常简单。除了人面岩画的巨大可以谈论,并没有古代岩画狩猎、祭祀的画面。白天阳光把岩石晒热,契丹的勇士在岩石上打着瞌睡。到了夜晚,岩石上的人下来走动了,他拉足弓箭开始捕猎。在夜晚他们目光炯炯,开始和山里的万物对话。

  山羊得多淘气!远远看一群山羊像散落山上的白石头,走近了看见这群山羊攀爬在半山腰吃草,有的已经爬到山顶。在山顶的山羊体态轻盈跳跃自如,有很好的功力,它们习惯于奔跑攀爬,天性自由,眼里装有天空和高山。山也不高,就五百米的样子。牛和马在山下吃草,绿草如茵,随便拍都像一幅画。随便走到哪里,都是成片的绿,看久了,连眼睛好像都是绿色的。

  牧人的夏营地就在山脚下的平坦处,这里的牛羊饮山泉吃野草,这里的牧人自由惬意放牧而歌。雨来时,牛羊安静地一动不动,被雨水沐浴。牧人已经躲进牧铺,喝着奶茶想着久远的往事。

  二

  义和沙拉村外的怪柳林里,歪七扭八的老柳树,像是进行着庄严的生命之舞。

  这种生长在科尔沁大地上的怪柳,它的脚趾游走在地脉深处,虽然长相怪异丑陋,却长出一段生命的神奇。狂风掀扯着大地的被子,飞沙走石,沙丘移动,但风沙却在一棵树面前矮下来,给树让出一条路。

  世间万物,可谓一物降一物。怪柳,在风沙的脚下面长出来,却在风沙的头上舞蹈。

  义和沙拉村坐落在西拉木伦河和新开河的分叉口,也是三旗县交界处。西拉木伦河的南面就是翁牛特旗,新开河的北面就是阿鲁科尔沁旗。义和沙拉村南北的河岸边,都是这种扭曲怪态的柳树。在村子北面和南面的河岸边,怪柳林像村子里的好亲戚一样,沿河岸生长。

  河岸边生长的这种怪柳,村里人也叫它“疤瘌柳”。因为它的形状斜而不倒,扭曲痉挛做挣扎之态,千奇百怪,才得此怪柳的名字。最先被发现的是奈曼的怪柳,同在西辽河流域上,相同的地理环境才呼啦啦生出这样的一大片树种。当地有一句谚语“一年冲,十年富;又长庄稼,又长树”,说的就是这种怪柳。它们耐旱、耐风沙,在自然界风霜雷电的叩问下,在物竞天择的淘汰法则里,顽强地活下来。

  庄子的三棵树,第一棵树:大而无用,不碍逍遥;第二棵树:无用之用,终其天年;第三棵树:不材之木,神人以此。这些话好像说给怪柳最合适,它们身形歪七扭八不能出木材,却能固沙护水土。因其无所用,才能保全天年,枝繁叶茂。虬然老迈的百年怪柳像一个个仙风道骨的道士,又像一个个经历岁月风霜形状狰狞的树妖。

  在河岸边的怪柳林里,各种奇异样貌的怪柳结伴生长。欲飞的老鹰,白垩纪的翼龙,张着嘴的大鳄鱼,两棵跳舞的树,长成月亮门的树;有的树就像匍匐在地叩拜的行者,倒在地上照样一身绿茵。千奇百怪的样貌,令人叹为观止。可谓一方水土,养育一方物种。

  中央电视台“发现探索”栏目曾拍摄开鲁风光的纪录片,来这里拍摄过怪柳林。画面中,开鲁县乌兰牧骑的一位蒙古族演员,坐在弯曲如木凳子的怪柳树上,弹奏着马头琴。电视画面的解说词是这样说的:这是科尔沁地区草原与怪柳的神奇融合……

  因为中央电视台的镜头,给河岸边这片怪柳林留下一份珍贵的影像记录。“西有胡杨,东有怪柳”。这些老柳树也成为河流和村庄的守护神,是大自然在内蒙古高原东西两个方位创造的神话。

  三

  我来了,拜访千年古榆树。

  开鲁并没有什么名贵的树种,无非是一些耐寒抗风沙的树种,当地人把这些树的名字前面都加一个沙字:沙棘、沙打旺、沙柳。这些树种在风沙雷击和刀斧砍伐中,极少能活到千年。

  但一棵古榆树认真活过了,挨过千年,活出了一段生命传奇。2023年,开鲁县古榆树入选全国100株“最美古树”。小镇以古树命名为大榆树镇,园子以古榆命名古榆园,为内蒙古重点文物保护单位。

  走在园子里,两朵出岫的云在天上闲散的飘。古榆树北面一棵松树上无所事事的两只斑鸠,一千年岿然不动的老榆树。这世间哪有什么事,无非就是生死,就是风轻轻地刮过。

  老榆树能够生存一千多年,枝繁叶茂,不枯不败,那是它自身的保护能力。古榆树的大小枝干千千万万,却没有一个是直着生长的,因为它遵循“顺其自然”。如果是直的,可能当作木材早被人砍走了。

  在北方,榆树是鸟儿们筑巢的风水宝地。但是这棵如同巨型大伞,树形团团如华盖的古榆树,远观似落地的云彩,近看像硕大的盆景,堪称东北第一榆,却不生虫不招鸟,不得不说这是它的神奇之处。它的另外几大神奇还有九九折枝、蛇仙洞、甘露枝、圣水井……因为这些神秘的传说,古榆树得以颐养天年,免遭人为破坏。

  树枝上挂满了红布条和祈福牌,红布条在风中飘荡,祈福牌叮叮当当。当地人对这棵老树很敬畏,求学业、求婚姻、求风调雨顺。古榆树下有古榆神像,我们的先民就有老树崇拜的习俗。树神崇拜是人类最古老的信仰之一,几乎与农业起源同样古老。在农业社会,树木被视为生命的象征。对树木的敬畏逐渐演变成树神崇拜,我们的祖先相信,树中栖息着神灵,能够保佑村庄的平安和收获……

  贾平凹在《诸神充满》里也写了古树、石头,以及书房里老鼠的神奇之处。所谓沾染了光阴老气的东西,都是有灵气的。一棵千年古榆树在时间里静坐,充满着生命的传奇。它遵循自然之道,吸收天地日月的能量,和大自然同呼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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